青未了|我家养了头大肥猪

文/ 陈玲(图片来自网络)在我的记忆里,儿时的农村,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猪,不管农户家庭生活状况如何,不管院子大小,每家在院子里都垒有猪圈,养上一头猪,我家也不例外。那时候,一头猪往往寄托着一家人的希望,成为日常生活需要的“小银行”。那年月,经济落后,没有市场可言,农民的经济来源,主要靠在生产队干农活挣工分,到年底再按评工情况折算成现金,扣除按人头分配的口粮款后,才发到农民手中,农民辛苦劳作一年,年底才能见到收入。年度中间如果临时有急需,都是邻里之间相互拆借,当时最常听到的承诺:“等把圈里的猪卖了就还” 。有时在安排规划某件事时,也是打猪的主意:“等卖猪有钱了,买点砖瓦木料,年前把门楼翻修一下好过年”,或常听到有章程的庄稼把式,抽着旱烟袋,眯着双眼盘算:“等把猪卖了,买点化肥 ,明年让自留地的小麦收成再提高两成。”等等。可见一头猪对农民日常生活有多重要。家家户户养猪,还有另外一个原因,那就是养猪的圈肥,卖给生产队挣的工分多。同样是一圈肥,养猪与不养猪工分相差大约一半左右。那时,养猪是项长期工程,一头猪养一年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出栏。不像现在科学喂养,速生速肥,几个月就喂肥出栏。现在经常听人们议论说,如今的猪肉怎么吃都没有原来的香味儿了,我想除了喂猪的饲料有所不同外,这可能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吧。我家从我记事起,猪圈就未空过,一般是年初买来小猪仔,年末出栏大肥猪。说起养猪,母亲可是高手,每年出栏的猪都在200斤左右,有一年那头大白猪竟达230斤,真是喜人,白白胖胖的,走路一拽一拽的喘着粗气,耷拉两只大耳朵,身体胖的把毛都撑掉了,若不仔细看,好像没长毛似的。据老人们讲,猪也通人性,有些话不能随便在它跟前说,比如,看你胖的,再喂个把月就该出栏了。听到这些话,猪就会闹情绪不吃食,所以猪主人都很忌讳。猪养肥后,要把它送到肥猪收购点,70年代前都送公社食品收购站,后来送到大队猪肉铺。送猪的当天早上,母亲早早起来,给猪喂点玉米面或小麦麸皮之类的,让它吃点好的,要送走了,有点舍不得。邻居们来帮忙,都是轻言轻语,唯恐惊吓到猪,万一惊动了它,跳到圈里粪池就难办了,圈池深,猪又大,想抓它更困难,得想办法让它不知不觉从猪圈中自己走出来。母亲打开圈墙专留的猪道,在通道上撒上玉米粒,引着猪走进猪道,待猪漫不经心边吃玉米粒边走出来后,几个人一齐下手将猪摁倒,迅速用绳子捆住四只蹄子,它再扑腾也无济于事。把猪卖到大队肉铺,不仅有可观的收入,还可以享受一些特殊待遇:猪血、猪板油优先卖给猪主人。那时经济条件不好,物资匮乏,很少吃肉、吃油,不用说没钱买,即使有钱也买不到,所以卖猪后,主人都把猪血、猪板油留下,其他人根本买不到。我家卖猪后,母亲用大盆将猪血端回家,尽快做熟,我们当地叫“浸猪血”。“浸猪血”可是技术活,关键是把握火侯。母亲先在猪血里撒上适量的盐,让其稍稍凝固,再把凝固好的猪血慢慢倒到大锅的凉水中,小火慢煮,火不能太急,否则容易使猪血起蜂窝,甚至在锅里裂开花,既影响美观,又影响口感;若火侯不到,容易夹生,外面熟,里面还有血水,无法食用。母亲浸的猪血几近完美,咸淡适中,外熟里嫩,切成方块,表面光滑细腻,吃到嘴里滑爽有弹性。猪血浸好后,母亲便吩咐我们给左邻右舍分分, 让邻居共享劳动成果。猪血吃法很多,可用大蒜、酱油、香油凉拌吃,也可炒韭菜吃,都是难得的一道美味,一年卖一头猪,吃上頓猪血,在那年月也算开了洋荤。猪板油买回后,母亲用清水洗干净,切成大小不等的方块,在大锅里放适量的水,再放入切好的板油块,大火烧开,中火慢,板油块在锅里不停的翻滚,发出“滋滋”声响,油香立刻弥漫屋子,飘出院子,也勾起我们姊妹几个的馋虫。待板油块发黄,拨到锅边用勺子轻轻按压,不出油为止,再用漏勺打出油渣,板油就好了。好的板油盛到大瓷盆里,节省着吃,可供我家吃一年。那时,植物油很少,偶尔种少量花生,到年底才榨几斤花生油过年,平时能吃上猪板油已经很不错了。过的油渣,我们叫“油滋滋”,这可是我们姊妹几个的最爱。我们几个从小不吃肉,对肉不感兴趣,可对“油滋滋”情有独钟,都爱吃。板油好后,母亲给我们每人一小碗,放点糖或盐,又香又脆,细细嚼,慢慢品,咂摸咂摸嘴,想象不出比这再好吃的美食了,心里美的跟过大年似的。卖猪后,公社奖励80斤地瓜干,需要到6里路外的粮所取,母亲把这个任务交给我。为此,发生了一件令我尴尬的事情。那时,我刚学会骑自行车不久,车技不过硬,可有胆量,有闯劲,骑上车就出发了。到了粮站,看到近一大麻袋地瓜干就傻眼了,搬不上,拖不动,粮站工作人员看我一个小姑娘很为难,就帮我搬到自行车后坐上,捆好扎牢。没承想,我打开车的后支架刚要推,自行车前轮却朝天撅了起来 ,结果连人带车都摔倒了,我赶忙爬起来,顾不上拍打身上的泥土去扶车子,可车子后坐太重,无论如何也扶不起来,拽着车把绕着后车坐原地转圈,连累带羞,涨红了脸,急出了汗,妥妥一副狼狈像。多亏粮站工作人员帮忙扶起车子,又帮我扶着车,让我先上车,再给我一个助力,我才跌跌撞撞把地瓜干驮了回来。送走一头猪,既有可观的经济收入,又有美味佳肴享用,真是一举多得的好事,但喂肥一头猪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首先要解决猪饲料问题,一头猪需要的饲料不是一星半点,春、夏、秋三季辅助喂些新鲜的青草、野菜,饲料消耗少些,冬季完全靠喂饲料。小时候放学回家,放下书包,拿起镰刀,背上筐子,割草、挖野菜、搂草、串树叶就像吃饭睡觉一样,每天必做。猪饲料的构成主要是植物的秸秆梗叶等,如地瓜秧、花生蔓、凉晒干的青草等。把这些原料粉碎成粉沫,我们称做“粉饲料”。每年秋收结束后,大队就开启粉碎机,方便养猪户“粉饲料”。在我家,“粉饲料”的主力是母亲,我们姊妹几个给母亲打下手。“粉饲料”可是个苦差事,又脏又累,没有见过,没有经历过的人,无法想像,无法体会;经历过的人,也很难找到合适的词来描述那场面——狼烟四起,尘土飞扬。不敢张嘴,不能睁眼,尽管戴着帽子、包着头巾,泥猴样的脸上没了五官模样,只剩下黑洞似的一双眼,两排大白牙标注出嘴的位置。为了养猪,家家如此,年年如此。往事如昨,苦乐相伴,再回首,心中还有丝丝的甜。累中有乐,苦中有甜的那段养猪岁月,成为我心中永远抹不去的记忆,常相忆,常怀念。壹点号 椰林枫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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